郭某,女,48歲,病歷號缺。
1962年2月19日初診:一月來腹脹痛,時吐稀涎,因氣惱故胸悶不思飲食,氣短,腹脹,大便不暢,小便黃濁。西醫檢查心肺正常,婦科亦無病。腹部按之則痛,口乾苦,舌根黃膩,脈弦數。熱結在裡兼宿食之證。
柴胡四錢,黃苓三錢,生薑三錢,半夏三錢,炙甘草二錢,大棗三枚,白芍三錢,枳實三錢,大黃二錢,厚朴三錢,吳茱萸二錢。二付。
史丹利按:我以為在看任何醫家醫案的時候,我們必須以患者實際的臨床表現為來思維治療方向,千萬不要因為看的是老中醫的醫案就認為治療方向沒問題,即使是胡老的醫案也一樣。
捨棄自己的獨立思維,只會照單全收,是很難培養出超越這些老中醫的治病實力的,史丹利就以上面這則醫案來說明。
乍看之下是大柴胡湯證沒錯,因患者有腹脹利害、時吐稀涎這些症狀,所以胡老又加入了厚朴、吳茱萸,整體的用藥是偏於行氣、藥性是偏涼的。
我們仔細思維一下,患者會時吐稀涎說明胃內有停飲,因此患者的脹氣應當屬於虛脹居多,熱象則是腸胃蠕動不佳而造成的。
簡單說,患者一開始應該是裡虛證,因為裡虛所以停飲,停飲之後,腸道內食物發酵作用厲害導致了脹氣與發炎,所以處方應以去飲健胃為主,行氣清熱為輔。
因此,面對這樣的患者,史丹利一開始會給大柴胡湯+半夏厚朴湯。
2月21日複診:諸症減,仍吐涎沫,口乾不欲飲食,午後腹脹,脹甚即痛,大便少,小便黃少,夜寐不寧,口乾苦,苔黃根膩,脈弦數。
半夏三錢,橘皮八錢,炮薑二錢,茯苓三錢,白朮三錢,蘇子三錢,厚朴三錢,桂枝三錢,豬苓三錢,澤瀉三錢,炙甘草二錢。三付。
史丹利按:從上面的處方可知道,胡老已經發現這個患者不是大柴胡湯證,而是偏於半夏厚朴湯證或是平胃散證。
因為如果患者的確是大柴胡湯證的話,那麼服藥之後就不會再出現腹脹,而且大便會正常,但因為這個患者依然會腹脹且大便少,證明初診的處方並不完全合拍。因為腹脹厲害造成晚上睡不好覺。
因此,胡老立即轉換方向,改用半夏厚朴湯+五苓散。
2月24日三診:腹脹減輕,午前不脹,午後脹滿不適,吐涎沫已減,稍夾痰液,仍不欲食,不喜甜物,小便赤黃量少。上方去桂枝、白朮,加滑石五錢,阿膠二錢,炒薏苡仁六錢,三付。
史丹利按:服了二診的處方之後,患者的症狀明顯減輕。
這裡值得思考的是為何是午前不脹、午後脹滿不適呢?史丹利以前遇過也很難理解,經過苦苦思索之後才知道,原來這是因為進食之後累加造成的。
這種患者的腸胃功能很差,但他們卻習慣要吃三餐,即使不餓還是會硬塞。早上吃了一餐之後,其實已經是腸胃功能正常運作的上限,但到了中午還是習慣繼續吃,即使自己並不飢餓,這時候的進食量就會超過腸胃功能運作的上限,於是食物在腸道內逐漸發酵產氣,所以下午就出現了很厲害的脹氣。
腹脹其實不是只有肚子不舒服而已,由於腹部脹氣會壓迫到腹腔內的許多器官,進而產生更多的不舒服,比如壓迫到腹主動脈,導致血液下行受阻,血液就會鬱積在身體上部,而出現頭昏腦脹、頭目不清;腹腔的器官得不到足夠的血液供給會刺激小動脈收縮,讓血壓升高,於是乎下午頭脹痛就變得更厲害。
這裡不欲飲食、不喜甜食,充分說明患者胃內停飲十分明顯,因此小便的量少色赤,並不是真正的熱,這是水飲停滯造成的,因為胃腸吸收差,血液的營養少,身體會根據器官個自的重要性排序來分配血液量(這在《普通生物學》有提過,不過實際的排序史丹利忘了),腎臟重要性排得比較後面,能得到的血液量變少,所以小便就會量少紅赤,長期下來會引發慢性腎炎。
胡老根據小便量少紅赤將五苓散改成豬苓湯,但如果是史丹利處方,我依舊還是會用五苓散,但會再加入生石膏、滑石,去除標熱,畢竟這患者的熱不是重點;同時勸患者改採低GI飲食,不要吃澱粉食物,進餐次數減少,最好只吃一到二餐就好,通常一天下來症狀就會改善很多。
這種患者要是繼續吃高GI飲食,即一般所謂的健康飲食,即便有吃藥,胃內停飲還是很難改善的,腹脹就不可能會消失。